中午的天氣越來越悶熱，因為申玉潔的話讓蘇雨薇煩熱灼心。午飯她要了一碗餛飩，嘴裏不鹹不淡地吃著，眼裏不遠不近地看著，心裏不輕不重地想著。左側依舊還是那幾個蹬三輪的，他們每天都占據這個大桌，三五成群吆五喝六的。他們吃飯有一個顯著特點就是粗門大嗓，有時喝高了也猜拳行令。每到中午的時候，蘇雨薇都無法忍受他們的自吹自擂，可表面她依然平靜。

裏面有一個年齡大的人，蘇雨薇他起的外號叫‘六個串’，他每天必要六個串，打六元錢的彩票，因此得名。他四十多歲開外，在蹬三輪的圈子裏頗有些大哥風範。

老板對他們天天到訪並不歡迎，好在是中午，並不壓桌，如果是晚上老板可能早就變了臉色。

他們也幫老板來回拉點蔬菜或者其它魚肉之類的，天氣差的時候，他們站在外面等活也可以進來休息一下。

老板娘紀紅從來沒給過他們好臉。他們基本上就要一個土豆絲炒幹豆腐，經常自己帶塊豆腐讓後廚加工一下。最可氣的是他們要白酒的時候，充分展示了他們的聰明才智。一杯散裝白酒一元錢，他們一律要半杯。當服務員倒酒的時候，他們不停的說再來點，再來點。半杯就變成了大半杯，喝光了再來半杯……紀紅說，如果都碰到這樣的客人，他們早就關門歇業了，沒見過這麽會算計的男人。這幾個人進屋第一件事就去衛生間，先是開閘放水的聲音，接下來嘩嘩的充水聲仿佛沖走的都是錢，紀紅有一次說，他們吃的還不夠酒錢和水錢，一看到他們打心眼裏厭惡。

六個串已經要了第三杯了，臉上泛起紅暈，狀態正是微醺。如以往一般又開始了痛說革命家史，他說：“不瞞你們說，我辦事絕對有章法。前兩天物業去我媽那裏收費，我把家裏出現的狀況逐一擺出來，我說你們必須把這些都給我解決了，我自然就交物業費。他們再三強調，有些不歸他們管，我就說了，你認為我應該交錢，我認為你應該管，最後不了了之了……”對面的人稱老趙的男人豎起了大姆指說：“大哥，我是真服你，就算你拉活也竟拉俏活，昨天你又賺了三百元？我一年也碰不上一個呀。”

一聽這話，六個串興奮起來說：“你得碰，碰上碰不上就是命了。”

旁邊另一個男人連忙打聽說：“什麽情況？說道說道。”

六個串說：“也沒什麽，就是昨天有個人搬鋼琴，而且上六樓，你說我能少要嗎？“

“你要多少？”好奇心被勾了起來，幾個人都盯著他問。

“三個人三百，一人一百。”六個串得意地說。

“他沒還價？”

“他倒是想還，我說了，給少了不保證質量，鋼琴多少錢？人工費又是多少？哪多哪少他不衡量嗎？”

“那怎麽賺了三百的？”

六個串用嘴擼下一個串在嘴裏咀嚼著含糊不清地說：“要不說碰巧呢，往上擡了快半個小時，樓下一樓是個倉庫，倉庫正要搬家，看中我們幹的活了。那個老板說了，一共給六百，讓我們必須當天搬完。我一看，哎喲我的媽呀，全是電褥子、腳踏墊之類的東西，不準對折，多的像小山一樣。最後我們又加了一百幹到晚上十點才算完事。我們仨估計了一下，他要是用搬家公司的車，最少得要他一千二、三。”

幾個人羨慕的眼神望著他，他又得意洋洋地說：“我跟你說，我這人就是站得高看得遠，很多事經過我的籌劃基本上都八九不離十。”

老趙說：“人的命天註定，我跟你說大哥你早晚得出頭，肯定不是我們這群人的命，你也不是吃這碗飯的人。”

“那是，我告訴你我每天都看書，你不管幹什麽行業，沒有文化不行。”

幾個人連連豎起大姆指，連吹帶捧六個串小酒喝得更起勁了，他一拍桌子又講起了新的段子。

蘇雨薇眼前幻化成《人鬼情未了》裏的場景，她的靈魂出竅了，她飄到幾個人面前，把手中的書狠狠砸在六個串的臉上。大聲喝問他：你這麽雄才大略為什麽還要風裏來雨裏去的蹬三輪？你拿個扇子是不是就成了運籌帷幄的諸葛亮了？

蘇雨薇即沒站起來，也什麽都沒說，她為自己剛才的幻覺感到幾分痛快。她每天都設計幾個不同的場景來滿足自己對他們忍無可忍的憤怒。

她的中午就是在他們胡吃海喝的吹噓中度過的。

“你要是沒那個命，就是錢到手了，你都看不見，我給你們講個故事，”六個串洋洋得意地說。

幾個人洗耳恭聽。

“說天上有兩個神仙，點化人的財運。一個新升的神仙問，為什麽看似相同的兩個人，命運相差那麽大？老神仙說，那也是沒辦法的事，都是造化弄人。小神仙不服氣地一指人間正在做工的兩個人說，你為什麽偏心給年長的財運，卻不給那個年輕的？老神仙說，那個年輕的真沒財運。小神仙不以為然地說，那我就要給他財運，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承受得了。老神仙笑了笑說，好吧。他順手扔下一塊豆腐大的金磚，扔在年輕人必經的獨木橋上，小神仙很高興，他覺得年輕人發財是萬無一失的。

誰知道，正在推獨輪車的兩個水泥工人正在打賭，年長者說，我幹這麽多年了，正所謂輕車熟路，你還太年輕，要多學多問。年輕人不服氣地說，那咱們打賭，就賭中午飯，我閉眼都能把車推過去，果然，他蒙上雙眼，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裏，就顛簸著從金磚上面沖了過去……”

“點也太背了，”老趙惋惜地說。

“那個年長的怎麽得的錢？”有人插嘴問。

“小神仙看到年輕人沒得到金磚，一氣之下就把金磚扔到偏僻的草叢裏，沒想到，年長者對年輕人說，我到水邊洗個澡，天太熱了，你去不？年輕人搖著頭轉身走了，年長者在去洗澡的路上撿到了金磚，連澡也不洗了……”六個串得意地看著眾人。

眾人感嘆著，覺得自己的命也被無形的東西束縛著。

終於散場了，幾個人酒足飯飽之即還不忘和她打一下招呼。蘇雨薇也一如既往地用微笑算做回敬。

蘇雨薇聽著這樣的故事也覺得有點意思，當自己無法改變命運的時候，只好聽天由命了。

百無聊賴的蘇雨薇心思總是靜不下來，她眼睛時不時朝門口張望，好像還有什麽未盡之事等待著她。果然，這一望又出了新的狀況。

##### 蘇雨薇眼前幻化成《人鬼情未了》裏的場景，她的靈魂出竅了，她飄到幾個人面前，把手中的書狠狠砸在六個串的臉上。大聲喝問他：你這麽雄才大略為什麽還要風裏來雨裏去的蹬三輪？你拿個扇子是不是就成了運籌帷幄的諸葛亮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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